糞親父

初，吾父年二十餘，事西安＊＊飯店酒肆。爾時，支那米國合資焉，洋夷固迂，以致規矩中正，上令下從。時有统帥欲拜吾父為中卿者，吾父曰：酒保雖非大任，吾樂事之甚矣。不求聞達賈人之中。

一日洋夷資本撒返，支那人歸位，统領企業，於是小大之事莫不定以權勢。

父時有蝦兵六七人，尚有所為。洋夷既去，能者多代以高官之後。悉不務正業，雖令不從。父每有令，乃反譏之，曰：阿呆！俺叔父社長也，竪子安敢遣我耶？父禀社長，社長曰：後生耳，可縱之。但使不亂大局可矣，君乃何圖業績為？父固不堪，憤憤辭去。

其後數載，屢易主而不能久事之。問之，曰：所事皆無道小人。期年之後再問，曰：上下莫不窃合計害我也。吾母每暮勸之曰：錢不好掙，有這就不錯咧！汝非旁人，安知人之嫉汝哉？父雖暮寢而悟一時，朝覺乃再仇與共事者。

崇禎三百六十年，復辭還家。吾母為烹食，長望而不動箸。問之，曰：不之敢食也，恐汝投毒。母悲極，數月幾不與之言。其後數年，父無業，暇堪浪人。家中亦戰亂頻作。

三百六十七年，父之金城縣六年，其後又居會稽郡諸縣三年，河東郡一年餘。亦時時而易主，固貧。

三百七十八年，還長安，無業至今，諸事皆賴吾祖父母。次年與吾母絕，又逐之。母遂租茅屋廣縱不及七步者一，余傍長安縣康杜村而居。

三百八十二年，余適獨逸，不復聞於父也。

善親父！糞親父！何生我耶！野語有言曰：有其父必有其子。今我事夷人兹，亦生衆人鄙我之念。性善且謙者無所用，無論忠義：所謂“樂其所事，不求聞達，直言敢諫”者，腐儒之念也。竟為夢幻泡影，誤己傷人。

善親父！糞親父！今吾所聞者：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”；今吾諦聽者“能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，得無量功德”；今吾信服者：“奸人行，必有我師焉”。